1997年10月7日深夜,西班牙小镇Linares下着瓢泼大雨…
Linares警局接到了一对游客的电话报警,说在电话亭里发现了一个孩子,可能需要帮助…
警局的人急忙赶到那个电话亭,大家发现一个穿着大号卫衣,帽沿压得很低的少年正蹲在电话亭里…
警员主动上前询问他的情况,少年表现得紧张又害怕…
最终,在警员的好言安慰下,少年终于放下戒心坐上了警车,乖乖上车跟警察回了警局…
(图片来自故事原型亲自出演的纪录片《冒充者》)
这个衣着和言行举止都很像青少年的人其实已经23岁了….
他的真名叫Frederic Bourdin,法国人,是一位“冒充者”惯犯,经常冒充长大成人后的失踪儿童,诈骗失踪儿童家庭的钱财和关爱,在此之前,他已经成功作案上百起了…
而他在这个西班牙小镇又一次伪装成青少年“自投罗网”,不过是想干一票大的…
而他的计划,早已在脑海中成型…
刚刚那一段欲擒故纵的表演不过是Bourdin的惯用伎俩,警察们已经被他成功欺骗,初步认为他是个迷途的青少年…
接下来就是审讯,当警察们问起他的身份时,他开始讲英语,并说自己是美国人,离家出走来了欧洲,想打个电话回家….
然后他进一步表示,西班牙和美国有时差,他想在警局过夜,等晚一点美国的家人回家了再打….
警察们想想也有道理,就把 Bourdin一个人留在警局,锁好门自顾自下班回家了…
警局只剩下Bourdin一个人了,表演时刻开始了….
Bourdin开始给美国各地的警局打了电话,说自己是西班牙警察,发现了一个孩子,确定是从美国来的,但不知道具体来自哪里,而且看情况可能走失多年了….
美国警察很快回复,给了他弗吉尼亚州的阿灵顿失踪和劳役儿童中心的电话…
Bourdin于是联系了失踪和劳役儿童中心的,这一次,他假扮的是收容所的员工,他说收容所里有一个新收的少年,像是失踪儿童,他还向对方描述“失踪儿童”的样貌——实际上就是在描述他自己…这中间又故意省略一些关键信息…
失踪儿童中心的人听了半天,之后回复让他查查其中一个信息:
1994年6月13日,来自圣安东尼奥的失踪儿童,几年前失踪,现在大约15岁的Nicolas Barclay…
Bourdin假装工作人员的语气回复到,
“能不能给我传真一张他的照片过来?”
照片传过来了,尽管是黑白照,但也能明显看出来,自己和这个Barclay一点也不像,而且根据传真上的描述,这个叫Barclay是金发碧眼,而自己是黑发褐眼,要想冒名Barclay,似乎不太可能….
然而,对于Bourdin来说,这一切都难不倒他,他自有办法!!
Bourdin当即对电话对面的人表示,他核对过了,可以肯定“走失的少年”(他自己…)就是Nicolas Barclay本人!!
美国失踪和劳役儿童中心的人喜出望外,赶紧打电话联系Barclay的家人…
不久之后,Barclay的姐姐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西班牙警局(她以为是收容所的电话),她异常激动,在电话里不停地询问弟弟的情况,Bourdin用收容所工作人员的语气表示,Barclay看起来非常害怕,似乎有过非常糟糕的经历,受过惊吓和虐待,神志有些不正常,不大讲话…
Barclay的姐姐表示要和弟弟通话,Bourdin只好硬着头皮听着…
只听姐姐激动得在电话里语无伦次,诉说这些年寻找他下落的艰辛,最后,Bourdin将听筒拿远,说了一句:“我爱你”,没想到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了…
看来,Barclay的姐姐坚信,自己的弟弟已经找到了….
做完这一切,第二天,Bourdin对警局的人表示自己已经联系好了美国方面,可以去收容所待着了…
就这样,Bourdin去了收容所等待消息,中间还和美国失踪和劳役儿童中心继续保持联系….
一切似乎进展顺利,而Barclay的姐姐也迅速行动,通知了失踪和劳役儿童中心,中心又通过官方渠道联系了美国驻西班牙大使馆…
大使馆亲自来收容所接Bourdin,让他去马德里和即将飞来的“自己的”姐姐见面….
这一次,Bourdin总算忙了一回,他先是让收容所的一个朋友帮自己加了三个纹身(Nicolas Barclay身上有三个简单的纹身)…
之后又买了染发剂把头发染成了金色….
至于眼睛嘛,他有另外的解释….
尽管做了这么多准备,毕竟长相和年龄差距太大,所以,和“姐姐”见面之前,Bourdin依然非常紧张…
然而,让他震惊的是,见面那一刻….
姐姐没有丝毫犹豫就一把抱住了他,哭成了泪人…
在絮絮叨叨了多年的思念之情后,姐姐拿出一堆旧照片让他看,
还表示之前有人说你神智不清,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了,这些照片你看看,都是你的亲友,你不要再忘了他们…
“姐姐”开始把照片上的人一个个指给Bourdin,告诉他谁是谁…
“姐姐”随后表示要带Bourdin离开西班牙,返回圣安东尼奥的家,
然而,西班牙警方却对Bourdin的身份有所怀疑,
这时候,Barclay姐姐向对方发誓,肯定眼前这个人这就是自己的亲弟弟!!
然而西班牙警方依然表示,需要最后隔离核实一次…
他们把Bourdin单独叫到办公室,指着一堆照片(就是之前Barclay姐姐已经给他看过的照片…)对Bourdin表示,只要他能认出其中的五张,就证明他就是Nicolas Barclay本人…
Bourdin认出了其中四张,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败露的时候,西班牙警官却出人意料地表示,认出四张已足够证明了,身份核实通过….
美国驻西班牙大使馆马上给Bourdin补发了美国护照,就这样,一个23岁年纪,四处冒充失踪儿童的法国惯犯,摇身一变,成了美国公民…
Bourdin以失踪了三年,现年15岁的Nicolas Barclay的身份….
和“姐姐”一道飞回圣安东尼奥….
Barclay一家人集体前来迎接,在机场出口处,Barclay的母亲冲过来,一把抱住Bourdin,
她说,姐姐已经告诉她了,知道Barclay失踪几年,在外面吃了不少苦,现在人长高了长大了,变化很大,不管怎样,只要能回来,一切都好…
一家人在机场相拥而泣的画面着实感动了不少人…
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,尽管失去了记忆,“家人”还是尽一切努力陪“Barclay”一起去找回过去…
老爸没事就开车带他过去“成长”的地方…
让他和昔日的小伙伴一起玩耍….
尽管小伙伴们也觉得Barclay的变化实在太大了,甚至他的英语里居然有一股浓重的法国口音…
但小伙伴们听完他的“合理解释”之后,依然选择接纳了他,Bourdin甚至还爱上了一个Barclay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孩Amy…
那一段时间,Bourdin心里也忐忑不安,他害怕真正的Barclay哪一天突然回来,更害怕自己没有表现出Barclay的任何痕迹而引起家里人怀疑….
他特意从Barclay的其中一张照片上学了这个打招呼的标志性动作…
然后在“母亲”和“姐姐”面前做了好几次,一家人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,又激动得流下眼泪…
当然,家里也不是每个人都对Bourdin的身份深信不疑,
比如早已搬出去住的,Barclay的大哥Jason…
他对这个突然归来的弟弟就很不感冒,直截了当对Bourdin表示他就是个冒牌货…
但奇怪的是,他并没有把这个看法告诉家里的其他人,只是在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:
“祝你好运!”
而与此同时,
“Barclay”回归家庭的事过去了好几个月,FBI的警官们却觉得这事儿不合理啊…
因为在美国,失踪儿童的案子一直是联邦级的重案,如今人找回来了,案子需要了结,怎么可以不先通知我们一下呢?
于是FBI探员Nancy Fisher提出无论如何,要审讯一次这位“失而复归的Barclay”….
1997年11月4日,Bourdin开始经历他假冒Barclay以来最大的考验…
Fisher探员开始仔细询问他关于自己失踪后所遇到的一切….
而Bourdin,开始讲述他早已脑补了无数次的一出虚构的“跨国绑架大案”…
他说自己是1994年被一个境外军方力量绑架走的,那些人将他麻醉之后辗转了几趟飞机,
当他醒来之后,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像集中营一样的地方,这里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的少年,都来自欧洲和美洲,管事的人都穿着制服,强迫他们学说法语和西班牙语,只要说英语就会遭到毒打…(解释了他的口音…)
之后,“集中营”的军官还在他们身上做各种实验,在他的眼睛里穿刺,过了不久,他的眼睛就从蓝色变成了褐色….(解释了他眼睛的颜色)
他在“集中营”里经常遭受性虐,军官们每天会挑选一些儿童纵欲,每个儿童平均每周要被强暴两到三次….(解释了他的心理创伤和失忆)
直到有一天,“集中营”的大门没有关严,他趁机逃了出来,他跑啊跑啊…
最后发现自己身在西班牙的Linares小镇上,于是剧情衔接到了开头的一幕….
这个西班牙“现代集中营”的故事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,然而见多识广的FBI探员Fisher却认为,一切皆有可能!!
她和同事们被这个故事深深地震撼了,在查看过Bourdin那伤痕累累的身体之后,他们确信,Bourdin确实遭受过虐待,甚至有严重的心理创伤, Fisher最终相信了Bourdin就是Barclay的事实,一时间,他们的注意力从核对Bourdin的身份(包括采样DNA等),转向了针对所谓的“境外军方势力”的调查上去了….
“Barclay”复归的事也引起了圣安东尼奥当地电视台的注意,他们安排了采访,让Bourdin谈谈那个可怕的“西班牙集中营”…
Bourdin对此非常开心,他觉得,让更多公众相信他的故事,是可以让他能继续把自己绑定为Barclay的大好机会…
然而,就在电视采访的直播画面中,他的形象却引起了一位私家侦探Charlie Parker的注意…
这位私家侦探第一感觉就认为Bourdin和Barclay之前的样子差距太大,他忽然想起了核对耳朵形状这个老线索—— 苏格兰场当年就是凭借核对耳朵轮廓的形状,确定了刺杀马丁路德金的真凶…
耳朵和指纹一样,都有属于个人独一无二的特征…
于是老侦探打开电脑仔细核对两人的耳朵形状,发现完全不是同一个人!!
(左边Barclay,右边Bourdin)
而就在此时,Bourdin正和Fisher探员飞去休斯顿见一位创伤治疗的心理医生,
这位心理医生也向Fisher探员直言不讳点出了Bourdin的两大疑点:
第一,Bourdin在描述所谓的“集中营经历”时,根本没有一个遭遇创伤的病人应有的生理反应:体态,瞳孔,和微表情都没有相应的变化…
第二,一个人打小在祖国成长了七八年,无论经历过什么,母语口音不可能改变那么大…
Parker侦探紧急联系了Fisher探员,说了自己核对耳朵轮廓的证据,两人一合计,基本认定了Bourdin是个“冒充者”…
为了不让Bourdin继续坑害Barclay一家人,探员决定先通知Barclay的姐姐,
她在电话里非常严肃地告诉Barclay的姐姐,
你弟弟是个冒牌货,可能会对你们一家人不利!
还郑重警告她不要来圣安东尼奥机场接Barclay,她会直接把这个假冒Barclay带到警局…
….然而,
令 Fisher探员万万没想到的是,飞机一落地,Barclay的姐姐竟然出现在了接机大厅,她径直走向Bourdin,就仿佛之前电话里说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!!
Fisher只能眼睁睁看着Barclay的姐姐接走Bourdin….
(事后采访,Barclay的姐姐说完全记不得她和Fisher探员有过这样一通电话….)
Fisher探员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了,她和Parker侦探再次商量,大家顿时脑补出了一场关乎国家安全的戏码:
一家人竟然把一个毫无关系的外国人认作自己的家人,这其中会不会有间谍活动?!
这个“Barclay”,会不会哪天突然把美国某个军事基地给炸了?!
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,Fisher探员决定不能再等了,直接一点,亲自上门找Bourdin提供DNA样本!!
是狸猫是太子,DNA说了算!!
然而,令探员无比震惊的是,Barclay的母亲对探员的来访充满了敌意,得知要Bourdin提供DNA样本,她直接躺到了地板上,近乎耍赖一样对探员怒吼:
“这就是我的儿子,我没有必要向你们提供DNA!!”
(事后的采访,Barclay母亲表示完全不记得有发生过这事儿…)
第一次上门提取DNA失败,Fisher探员觉得简直不可思议,而Parker侦探从她那里也听说了这件事,他开始隐隐感觉到,整件事恐怕不是之前想的那样….
这个拼命保护连外人都能看出来的“冒牌儿子”的一家子,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….
他开始仔细审阅之前Nicolas Barclay的失踪案,
当时报案的人就是Barclay的哥哥Jason,他说接到了弟弟的电话,弟弟说离家有点远,让家人开车来接,而Jason表示妈妈在睡觉,他自己也没空,让Barclay自己打车回来…
之后,一家人就再也没有Barclay的消息…
而Jason本人在弟弟失踪之后不久就搬出去住了,他这些年是个瘾君子,一直在戒毒所进进出出…
Parker侦探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:
Barclay根本不是失踪了,而是被哥哥Jason或者家里的其他人杀害之后,埋在了附近某个地方,
几年之后,他们一家人得知有人冒充Barclay,正好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,接纳这个假冒的Barclay回家,从此就没有人再追查Barclay失踪的案子了!!
而这么想的,不止Parker侦探一个人,在假冒了Barclay几个月之后,Bourdin开始觉得事情越来越超出自己的预期….
他开始回想一些细节,发现整件事的疑点越来越多….
比如:当初“姐姐”一见面就给他看了自己带的所有照片,恰巧让他之后顺利地通过西班牙警方的身份核实测试….
而这几个月,无论探员的调查和外界的反应,已经是全世界都认定他假冒,而家人却拼命维护他,
当然,最可疑的,还是“母亲”以躺地撒泼来阻止提供他的DNA样本的事…
一个母亲,难道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身份真实吗?!
除非…..
从那以后,Bourdin也通过一些渠道间接去打听了Barclay失踪案的经过…
了解案情之后,他和Parker侦探有了差不多一致的想法:
这一家人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人,杀害了Nicolas Barclay!!
细思极恐的Bourdin这一次没有等到FBI把他揪出来,在一次心惊胆颤的深思之后,
他主动去了警局,录下了自己的指纹,并提供了血液样本….
而在警局,他还曝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猛料:
“Barclay妈妈不小心跟我说了,她和Jason两人合谋杀害了Nicolas Barclay!!”
之后,指纹核对结果出炉,Bourdin也交代了自己的真实身份…
他对自己四处冒充失踪儿童行骗供认不讳….
警方将Bourdin逮捕入狱,而他热衷于冒充行骗的爱好,在入狱之后依然没有改观,
他到了狱中竟然还到处打电话行骗,告诉失踪儿童家庭,自己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信息….
这一切,又不由得让人们对他所说一切的真实性产生怀疑…
至于Barclay失踪案,FBI在Bourdin入狱之后,也启动针对哥哥Jason和Barclay母亲的调查,
然而,调查开始后不久,哥哥Jason便死在了戒毒所,而对于Barclay母亲的指控,也因缺乏实锤证据而最终撤销…
直到今天,
Bourdin出狱之后,又重操旧业,在欧洲又做了几起类似的“冒充者”案件,均以失败告终…
之后,他回到出生地法国定居,结婚生子,从此金盆洗手…
在接受采访时,他表示,自己在行骗时确实“非常自我”:
“我完全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,他们怎么想与我无关。”
但他同时表示,自己已经收手了,从此以后,不会再去冒充任何一个人了…
但是,
他本人对Barclay的案件依然耿耿于怀,他很肯定地表示:
“是Barclay的妈妈和Jason杀了他!”
他说,如果可以,希望有人继续在Barclay家的街区附近挖一挖,兴许能找到Barclay的尸体!!
直到今天,Nicolas Barclay依然被宣布为失踪….
ref:
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Frédéric_Bourdi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