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,在太平洋遥远的西南部,
快靠近澳大利亚的地方,有一个叫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小岛国。
小岛国覆盖着热带雨林,物产丰富,交通不便,
当地人的经济贫困,不过随着这些年不断出口矿产,经济在渐渐好转…..
然而,这个还挺有潜力的国家,
却可能被一个小绿果子早早糟蹋坏了:
槟榔。
槟榔大家应该很熟悉。
在中国街道上的小杂货店上,经常挂着一张牌牌:‘售卖 烟酒 槟榔’。
台湾地区也有浓厚的卖槟榔的传统,还衍生出了‘槟榔西施’这个词。
它是一种广泛生长在亚热带地区的果子,
槟榔树长得和椰树有点像,高达12到15米,果实长在树冠上。
看上有点像水果,但其实是一个广受中国南部、印度、东南亚地区人们最爱的醒脑药物,全球6亿人用它提神醒脑,是即烟草、酒精、咖啡因饮料后的第四大最受欢迎的提神物。
这是因为,槟榔里有一种让人兴奋的因子,叫做arecoline,也就是槟榔碱,它和尼古丁作用于同一种受体蛋白,有让人变得兴奋,身体出汗,脸色发红,让头脑变得清醒的作用。
这种兴奋的状态大约能维持1-2分钟,效果和抽烟差不多,
嚼得没味后再把它吐掉。
在古代中国,人们就有广泛的嚼槟榔的传统,苏轼就写过好几首关于赞叹槟榔的词,什么‘可疗饥怀香自吐,能消瘴疠暖如薰’,什么‘暗麝著人簪茉莉,红潮登颊醉槟榔’….
对大量种植槟榔树的东南亚来说,因为价格比烟酒便宜,这便是他们的首选。
在巴布亚新几内亚,也是如此。
从表面上看,
巴布亚新几内亚嚼槟榔的情况和其他国家并无不同,
但很多西方媒体在调查后都忧心忡忡地表示,槟榔,可能是在用一种缓慢的方式是杀死这个国家….
原因无他,因为嚼它的人实在太多了,而且是全年龄、全范围….
曾经,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槟榔只有村子里的长老才可以吃到,一般人根本碰不到这种‘圣品’。
这是因为刚开始槟榔生长在海岸地区,因为交通闭塞,很难将海边的槟榔运送到内陆的其他地方。
但随着人们一步步地修路,槟榔的运输变得越发容易,
很多人接触到后发现:
这果子太醒脑了!就适合咱们热带地区的!
原本困倦的午后,来一颗槟榔,也不困不累了!
内陆地区的人拿到果子后开始在自家农地种(但质量相对海边的要差点),人们自给自足,多的还能售卖。
渐渐的,全国上下无论男女老幼,都可以买到槟榔,而且,买的起…
每个槟榔按照季节和品质,价格会有浮动,
将它和芥子棒、熟石灰粉一起打包卖(因为槟榔酸性太强,需要中和),每个售价6美分到1.3美元,人们能够承受。
更大的好处是,卖槟榔不收税!
在都市、乡村,越来越多的穷人们当起槟榔小贩,养家糊口,
因为槟榔吃着上瘾,不缺顾客,每天可以赚25美元,是不错的差事…
因为供应充足,加需求稳定,
巴布亚新几内亚渐渐养成了全国人都狂嚼槟榔的风潮。
根据这个月BBC的报道,该国总共人口750万人中,有一半人都经常性地嚼槟榔。
而且,小孩吃槟榔也非常常见,很多孩子从6岁起就开始吃了,每天吃几颗,成年后还会加量…
有问题吗?
当然有啊,因为槟榔致癌!
老实说,槟榔致癌这事儿听上去并不吃惊,这应该是人们已经知道的常识。
在2003年,槟榔就被国际癌症研究机构认定为一级致癌物,
人们发现,多年咀嚼槟榔会导致口腔僵硬,难以移动颌骨,磨损牙齿出现畸形…
并且,因为咀嚼槟榔的时候会有红色液体溢出,
之后就算不嚼槟榔,牙齿和唇瓣也会因为长时间浸泡染上红色,视觉上很有点诡异….
但最最糟糕的是,它会引发口腔癌,尤其是口腔鳞状细胞癌。
早在1992年,就有科学家发现,长期咀嚼槟榔会让癌细胞集中在口腔和脸颊部位,出现红色或白色的病变,之后出现肿瘤,整个脸烂掉….
(前方警戒!)
虽然我们现在对嚼槟榔致癌这事儿清楚,
但它被大量爆出来的时间是在2004年左右,而对巴布亚新几内亚来说,这已经太晚了,槟榔融入他们的生活,戒不掉了….
Philomena是个巴布亚新几内亚妇女,她有5个孩子,从8岁到18岁,都在嚼槟榔。
她们知道嚼槟榔有坏处,但是…
‘这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,我们家族上上下下都在嚼槟榔…只要不嚼,我们就会变得很疲倦,很想睡觉。’
‘孩子们想吃槟榔都可以,只要他们之前已经吃过饭。’
有些父母也觉得小孩嚼槟榔不好,
但是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嚼,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孩子们不去尝试…
Winifred是一个卖槟榔和香蕉的小贩,她在BBC采访中说:
‘这对我们身体有害,我们都知道,但就是离不开它。槟榔在家后院里就能种,得到它太容易了。’
‘我的小孩6、7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嚼槟榔了,我觉得他们太小,尝试阻止过他们。但他们还是学着嚼槟榔长大,因为到处都是。’
如此大量地嚼槟榔,当然带来大量的疾病。
根据2014年世界卫生组织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调查,
该国有着全世界最高的口腔癌发生率。
每500个人中,就有一个人患上口腔癌,每年超过25000人因它而死,口腔癌也是该国最大的致死疾病。
同时,因为人们随地乱吐槟榔壳,导致该国的肺结核死亡率是全球最高的之一。
至于牙龈疾病、口腔溃烂、牙齿变色、胃炎,那更是街上到处可见…..
并且,据莫尔兹比港公立医院的医生Paki Molumi说,
孩子越早嚼槟榔,危害越大:
‘很可能不到30岁就患上癌症。’
大量人患病的同时,
还有很多当地人对健康意识淡漠…
当地Yvonne Sapuri医生表示,实际口腔癌的数量肯定比报告上更高:
‘有大量的人根本不来检查。我看到这几年越来越多人嘴部都有创伤,看上去疑似口腔癌,但他们就是不来查。’
除此外,国家本身落后的医疗水平,短缺的药物,加上医生数量的稀少,让那些主动前来看病的人,都很难治好病。
本来,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国家癌症研究中心还能做化疗,
但自从全国唯一一个化疗专家在去年辞职后,这也做不成了…..
因为癌症有潜伏期,
医生们担心,随着嚼槟榔的孩子越来越小,在未来,疾病可能会彻底爆发,到国家难以控制的地步….
情况已经如此严重,
这事儿就没人解决吗?
有的,比如这位大叔,首都莫尔兹比港市市长Powes Park。
在2013年11月,他在听了一堆专家的意见后表示:
忍不了,必须在首都全面禁止消费和售卖槟榔!!
他派人在全市大贴告示,‘禁止嚼槟榔’的大字到处都是….
举着牌牌上街宣传禁令….
他还派大量的警察上街‘扫荡’,把首都里所有的槟榔小摊都清理掉…
2015年的时候,双方爆发过严重冲突,两名小贩在清理时不幸被枪杀….
市长在首都里还设置了大量的路障和‘检查点’,
让路过的行人挨个张开自己的嘴,看里面有没有槟榔….
如果被发现,罚款120英镑。
去年,他和卫生部部长还搞了一个‘全国无槟榔日’,想把这项禁令慢慢往其他地方扩展…
一切搞得大张旗鼓得,
效果怎么样呢?
嗯…街面上确实没人在嚼和吐槟榔了,
但因为巴布亚新几内亚人对槟榔太痴迷,他们转移到了地下黑市,价格飙升,但购买量仍然巨大。
并且,售卖槟榔是很多地区的支柱产业,而首都是首都是主要消费地,
市长这么一搞,是断了千万家穷人的生计,
穷人们对此充满怨言….
大量的穷人失去工作,加上除了卖槟榔也不会干什么,
胆大的只好违法去黑市卖,如果不幸被抓住就惨了。
很多警察对小贩态度极差,
罚款是少不了的,有时还要贿赂,不然还可能被打…
政府高层对此也是疑虑重重,有议员想提案告此项禁令‘违宪’,因为‘不顾人民死活’。
在枪杀两名小贩的事件发生后,冲突更加激烈….
2014年,市长告诉新西兰国家广播电视台, 他原本想转变人们过时的喜好,但发现槟榔已经变成了一个文化传统,改变它太难了:
‘有些时候我在想,也许我该换个方向去改变人们,而不是上来就禁止。’
在2017年5月,因为压力太大,加上下个月要大选,
市长Powes Park就把这个禁令废止了。
槟榔小贩们重新回到街道上…
他运气不错,保住了自己的市长之位,
卫生部部长就没那么幸运了,他被人们投票下台…
大选成功后,
市长Powes Park似乎对禁令仍然念念不忘,他没有恢复禁令,而是宣布可以在首都部分地区可以卖槟榔,其他地区不可以。
对百姓来说,这还算能接受。
未来会怎么样呢?
医生们的想法很悲观….
‘槟榔已经是每个人生活中的一部分,父母传给子女,一代代传。’Sapuri医生说。
‘想要和习俗对战,难啊……’
ref:
http://www.bbc.com/news/world-asia-40884065
http://www.irinnews.org/report/99563/papua-new-guinea%E2%80%99s-battle-over-betel-nut
http://www.radionz.co.nz/international/pacific-news/330172/betel-nut-ban-lifted-in-png-capital
http://www.bbc.com/news/health-31921207
http://www.telegraph.co.uk/news/2016/08/02/betel-nut-checkpoints-set-up-as-papua-new-guineans-defy-ban/
https://www.healthline.com/health/betel-nut-dangers#cancer-risk4
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Papua_New_Guinea
http://www.onepng.com/2015/01/dont-blame-shooting-on-buai-ban-says.html